接下来，我想解释一下中国“把自身核力量维持在国家安全需要的最低水平”的含义。这在几份中国的国防白皮书中都有提到。最低水平究竟是多低呢？我个人的理解，要确保的是，即便中国宣布了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其他核武器国家也不敢对中国发动先发制人核打击。这就要求中国具备足够的威慑力量。

众所周知，最近中国向南太平洋发射了洲际弹道导弹。这意味着什么？虽然中国媒体没有透露太多细节，但我相信这增强了中国人民对其军队的信心，也展示了中国的军事能力。此外，这表明中国必须对其武装力量进行现代化建设。我认为现代化不仅仅意味着提高新的能力，还包括合理增加武器数量。否则，如果数量没有变化，那实际上只是在进行维护。

中国的发射活动已提前通知美国，而美国对此表示了肯定。这让我不禁思考：将来美国是否也会通知中国其核活动或洲际弹道导弹发射情况？毕竟，中美两国已经签署了关于重大军事活动的互通协议。那么，什么算是重大军事活动？当然，中国的洲际弹道导弹发射是其中之一。那么，美国会不会提前通知中国其在南海的行动？或者说，是否会通知中国有关舰船将通过台湾海峡的情况？

接下来，我想讨论台湾海峡发生核战争的可能性。中国政府依然在强调和平统一。甚至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在香格里拉对话会上也表示，战争既不是迫在眉睫，也不是不可避免的，我对此感到高兴，因为这直接否认了美国一些将军关于中国将在2025年或2027年攻台的说法。毕竟，奥斯汀的言论应该是基于权威的信息和情报做出的。

我们不可能对台湾人民使用核武器，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但是，有一些美国人，比如前国防部部长帮办柯伯吉，以及一些智库，如大西洋理事会，鼓吹美国在台湾海峡首先使用核武器的问题，原因在于他们认为美国在常规战争中正逐渐处于劣势。我对此的看法是，我们必须让美国放弃这个荒谬的想法。

为此，我认为我们应该增加一些核武器，这样，在一场美国不敢对中国首先使用核武器的常规战争中，我们能取得胜利。

接下来，有两个关于中国核政策的常见误解。第一个是，中国不愿意谈论核裁军。你可能听说过很多相关说法。但我认为，这实际上取决于你想与中国讨论什么。为何不讨论中国提出的“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政策？中国会非常乐意谈论这个问题。

当地时间2024年9月15日，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俄罗斯海军“潘捷列耶夫海军上将”号驱逐舰(右)参加了在日本海举行的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军舰参加的“大洋-2024”战略指挥和参谋海军演习。视觉中国

然而，如果你想借此窥视中国核现代化或发展的速度和规模，可能会感到失望。因为中美如果要讨论核裁军，两国需要大致势均力敌，因此要么中国需要大幅增加核武器库存，要么美国需要大幅减少其核库存，这两者都不太可能。第二个误解则是美国最近提出的、最荒谬的《核部署指南》。报道称，美军可能需要为俄罗斯、中国和朝鲜的“协作核对抗”做好准备。

我的问题是，中国、俄罗斯和朝鲜何时协调过使用核武器？我几乎无法想起中国和朝鲜军队何时有过联合演习，遑论可能涉及核武器方面的合作？这种想法太疯狂了。基于这种荒谬的分析来制定战略简直是毫无理性而言。

接下来，我想谈谈我对中美战略稳定的看法。冷战期间的战略稳定主要是指核武器之间的均衡，但我认为在中美之间，我们可以实现一种更广泛的战略稳定，这不仅包括核弹头的数量，还可以涵盖新兴领域，例如网络、人工智能和太空。

我相信中美可以在这三个领域进行对话，因为双方在这些领域的差距并不大。我在《外交事务》上发表的文章中提到，在网络安全领域，我们应该交换一份敏感目标清单，确保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攻击这些目标。在人工智能领域，我们应确保绝对的人类控制，尤其是在核指挥和控制系统上。在外太空，我们应探讨禁止在太空部署武器的可能性，正如中国和俄罗斯所提议的那样。同时，我们也可以讨论西方提出的规则和负责任行为的问题。

接下来，我想最后阐述为什么我认为中国提出的“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政策是所有核武器国家都可以接受的。这是我最近在《外交政策》杂志上发表过的观点。首先，在讨论核裁军时，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近期内禁止核武器是不可能的。我知道在2017年，非核武器国家提出了禁止核武器的条约，但没有任何核武器国家会希望现在就禁止核武器。

因此，这一点是不可行的。再者，在竞争日益激烈的情况下，核武器国家也不可能希望减少自己核武器的储备。正如我刚才提到的，中国也可能需要合理地增加核弹头数量。然而，我相信在这两个前提下，“不首先使用”看起来是降低核威胁的最现实的方法。

逻辑非常简单：即使你承诺不首先使用，它也不会削弱你的还击能力，同时你将站上道德高地。另一个原因是，经过一些研究，我发现美国、英国和法国的核政策，实际上与中国的“不首先使用”政策并没有太大的差距。接下来让我逐个阐述这些国家的情况。

例如，美国最近的核政策有所变化，但直到2022年，美国核态势评估表示只会考虑在极端情况下使用核武器，以捍卫美国及其盟友和伙伴的重大利益。

令我困惑的是一个关键字：“重大利益”。我无法想象，美国的什么利益或盟友的什么利益会要求美国首先使用核武器。美国不是已经首先使用过核武器吗？有哪些利益对美国如此重要，以至于美国需要首先使用核武器，尤其考虑到美国拥有最强大的常规军队和数量众多的核弹头？我知道美国的盟友对此感到担忧，他们希望美国提供核保护伞。但让我回到之前提到的例子，我们来谈谈朝鲜。

朝鲜时不时会发出威胁，但他们真的发动核攻击的可能性有多大呢？任何一方在朝鲜半岛使用核武器都是自杀行为，因为会留下放射性尘埃。因此，正确的问题是，在什么情况下，朝鲜会决定自杀？答案是，除非他们相信自己再也无法生存，希望与敌人同归于尽。若考虑朝鲜领导层的这一动机，我们就不必担心他们会首先使用核武器来攻击他国。

英国的核政策与美国非常相似，因为英国也只会在自卫的极端情况下考虑使用核武器。法国则承诺遵循“够用即可”原则。综上所述，我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国家的核政策实际上与中国的核政策并没有太大差别。

最大的挑战是如何让俄罗斯参与其中。实际上，我认为俄罗斯的“先升级后降级”战略在乌克兰冲突中是有效的，因为到目前为止，美国依然对乌克兰使用其提供的武器设定了一些限制。

那么，俄罗斯如何才能放弃当前做法，承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呢？因为这种战略存在一种困境，因为“先升级后降级”的策略取决于他人对威胁的感受与担忧。关键在于，如果人们感受到威胁，他们可能会感到恐惧。然而，如果你真的使用核武器，你就无法控制对手的报复规模，这种以牙还牙的风险可能演变为无人希望发生的全面核战争。对俄罗斯来说，这可能会导致北约的介入，这是莫斯科最担心的事情。

因此我个人建议一种双轨制。首先，在欧洲方面，我建议北约采取两个步骤。第一步，北约可以对俄罗斯单方面作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承诺，做出一种善意的姿态。北约真的想要对俄罗斯首先使用核武器吗？绝对不敢。所以，他们可以做出这样的承诺。通过这一善意的姿态，可以缓解紧张局势。

第二步可能对北约来说有点难以接受，但仍是可以实施的。北约可以承诺停止进一步扩张，以换取俄罗斯采纳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政策。北约可能会问：如果其他国家希望加入，我们为什么要拒绝扩张？我的观点是，俄罗斯的行为至少有北约扩张的因素，虽然这并不是全部原因，但确实是原因之一，因为俄罗斯领导人对此反复提及。

从另一个现实的角度来看，目前只有三个国家在等待加入北约：波黑、格鲁吉亚和乌克兰。这三国与俄罗斯的关系都较为复杂。因为希望加入北约，格鲁吉亚已经经历过一场战争，而乌克兰正处于战争中。因此，即使这三个国家加入北约，带来的麻烦也多于好处。而且实际上没有太多国家在等待加入北约。因此，我认为这在北约的可接受范围内。

至于亚洲，因为中国和俄罗斯关系友好，两国已就不首先使用核武器达成共识。如果中国和美国也能达成类似协议，将有助于减少与包括美国盟友在内的潜在冲突。

因此关键在于，中国和美国是否能够达成类似的协议。有人可能会觉得我过于天真，居然相信美国会同意这样的姿态。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异想天开，我们可以从历史中得到启示。1998年，印度和巴基斯坦进行了核试验。没过多久，中国和美国迅速达成了一项罕见的协议，展现了两个核大国之间的团结，即停止将彼此的核武器瞄准对方。两年后，联合国五个常任理事国于2000年都达成了核武器互不瞄准协议。

这一协议的重要性在于，它传递了核武器国家对世界核裁军的善意信号。虽然意义有限，但至少它是有象征意义的。然而，“互不瞄准”的问题是无法进行核查。你怎么能知道我是否在瞄准俄罗斯或美国呢？但我相信，不首先使用核武器自然是该协议的下一步骤。想想看，如果核武器互不瞄准了，下一步是什么？当然是不首先使用。我不认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只是口头承诺。有些人可能会说，中国倡导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只是一种外交伎俩。

那么，我想夸张点说，为什么我们不都采用这个“外交伎俩”呢？这将形成一种道德约束。互不瞄准无法核查，但是要是你首先使用了核武器，人人都看得到！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承诺对全世界有益。最后，既然所有五常国家都同意“核战争打不赢”，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承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呢？我就说到这里。如果有任何问题我会尽力回答。谢谢。